在蒐藏界,骨董眼鏡藏家神秘又稀少。但在台灣,有一座古董眼鏡典藏館,蒐藏規格媲美國家級文物保存,除了能一窺骨董眼鏡歷史演變,還藏有一間可控制溫濕度的「內務府」,根據玳瑁、象牙、紙胎、纖維、琺瑯等不同材質特性,分門別類妥善保存。而這座典藏館的幕後推手,正是金可集團董事長蔡國洲。

小檔案_蔡國洲

出生:1956年
現職:金可集團董事長
經歷:創立金可集團,涵蓋品牌眼鏡、策略投資、隱形眼鏡、醫藥生化與眼鏡通路5大事業群,擁有寶島眼鏡、小林眼鏡、海昌隱形眼鏡等海內外知名品牌
學歷:東海大學 EMBA 高階管理碩士



蔡國洲是來自彰化的鞋匠之子,自1985年創立金可迄今,旗下擁有台灣寶島、小林眼鏡等品牌,其中海昌隱形眼鏡更是中國第一大品牌、兩岸三地隱形眼鏡領頭羊。這位眼鏡大王蒐藏的骨董眼鏡,堪比國家級典藏,論精緻度、稀缺性與廣度,亞洲無人與他匹敵。

alive造訪金可集團的台中總部,隨著蔡國洲的步伐,穿過幽暗通道,我們走進華美璀璨的金可古董眼鏡典藏館,這間40坪大,精品般的藝術殿堂,濃縮蔡國洲近30年來傾力蒐藏,共800多件珍稀品項。

來過典藏館4次的生產力建設公司董事長張忠弘,每次都帶不同藝術家前來觀摩,他說:「這跳脫個人蒐藏,而是全方位的眼鏡博物館。」這些藏品橫跨近300年的眼鏡發展,還有600年的眼鏡相關文獻與圖像研究,涵括東方與西方的頂尖工藝,儼然是骨董眼鏡的夢幻組合。

重視觀看體驗的典藏館,不僅使用全光譜燈具模擬日光,空間設計還榮獲多項國際設計獎
重視觀看體驗的典藏館,不僅使用全光譜燈具模擬日光,空間設計還榮獲多項國際設計獎。(攝影者:許家華)

其實,蔡國洲會開始蒐藏骨董眼鏡,源於27年前,米蘭米藍眼鏡精品大安店開幕。會場上展示4副骨董眼鏡,以生產鏡架起家的蔡國洲,第一眼心頭為之震撼,「相較現代眼鏡,骨董眼鏡的工藝簡直就是藝術。」他邊讚歎邊好奇,這些具有故事的骨董眼鏡,為何這麼有格調?於是,在日後海外差旅中,每到一個城市,他必找當地骨董店。

然而,骨董眼鏡並非是書畫或藝術品,在蒐藏界裡實屬冷僻品項,所以蔡國洲總拉著英文好的太太,走進骨董店裡使勁攀談。通常骨董店老闆具有文化底蘊,先投其所好、聊歷史,接著再買一些櫥窗展示商品,讓他們慢慢放下戒心,才有機會打開保險箱,拿出真正的壓箱寶。老闆會觀察買家的口袋深度,另一方面,也想為這些骨董找到值得託付的主人。

初期,蔡國洲就用這「獵鏡心法」,成功從好幾位骨董店老闆手中,獲得想要的骨董眼鏡。「每次到手,我很得意,因為骨董眼鏡無法複製,買一件少一件,擺在保險櫃裡誰能欣賞?分享才能展現價值。」此時,他秀出裝在綠色盒子裡的玳瑁眼鏡,自嘲相較現在的藏品,這雖不是什麼稀有品,卻是夫妻倆從克羅埃西亞骨董商手中蒐藏的第一件物品,「為怕老婆發現,帶出門前我還特地拍照,要原封不動偷偷擺回去。」

對蔡國洲來說,眼鏡等同是他「最重要的生命」。從出社會的眼鏡銷售員開始,到掌管兩岸三地的眼鏡王國,免不了對眼鏡特別有感情。他告訴我們,「眼鏡不僅是日常用品,在古時候,更是時尚和品味的表徵。在那個年代,任何具有紀念價值的東西都要靠時間打磨,透過探勘歷史,我想為眼鏡留下更寶貴的意義傳承。」

難度最高的蒐藏,來自美國眼科醫生史蒂芬(Stephan)的骨董眼鏡。50年前,史蒂芬因行醫來到中國,下鄉義診時,觀察病患擁有家傳的老式眼鏡,基於對光學儀器的熱愛,他開始廣泛研究,陸續有商人投其所好,上門兜售,因而蒐集到將近上百隻中國骨董眼鏡,其中還有知名製鏡師褚堯天的作品。隨著老醫生年紀大,便想把整批骨董眼鏡交付給值得託付的人。

骨董眼鏡風格編年表

1837-1901年
維多利亞時期:
眼鏡開始鑲嵌珠寶,樣式多變
喬治時期之後,維多利亞女王為英國人民帶來新希望,經過工業革命,歐洲社會經濟呈現一片欣欣向榮,使得貴族們開始將眼鏡和珠寶藝術相結合,眼鏡樣式也出現更多元豐富的變化,像是長鍊懸掛的手持眼鏡,以及裝飾美麗的望遠鏡和扇形眼鏡等。

1890-1910 年
新藝術時期:
流動性線條為特色,風格唯美
對比過往風格,變得更加唯美浪漫,線條也益發優雅,珠寶設計以繁複、蜷曲且具有流動性線條為特色,如同當時的代表人物慕夏,總是以源於大自然的有機線條做為靈感。手持眼鏡部分,鑲嵌各色彩寶及琺瑯,展現更重視鮮明色彩的特色。

1901-1915年
愛德華時期:
貴族沈迷珠寶,催生鉑金應用
珠寶歷史上重要變革時期,拜工藝技術進步之賜,堅硬的鉑金在工匠巧手下,打造如蕾絲般柔軟輕盈效果。諷刺的是,此時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開端,但全世界在打仗,貴族仍沈迷於珠寶享樂,更催生鑽石分級制及鉑金應用,使得眼鏡設計也與珠寶發展緊密疊合。

1920-1940年
裝飾藝術時期:
幾何對稱美感,社會渴求秩序
介於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Art Deco,有別於先前反工業生產,此時珠寶演變趨於現代,主張機械化的對稱美感,以及幾何與放射等線條,規整結構也反映當時社會積極奔放的意向。在媒材選擇上仍以鉑金為大宗,然而線條轉為俐落,並常融合古埃及或東方風情等裝飾性圖案。


當時,除蔡國洲外,還有不少國際級大集團也在洽談,美國康寧也是其中之一。但蔡國洲認為,中國骨董眼鏡對華人來說,意義非凡,因此指示團隊,無論多少錢都要買下。老醫生被蔡國洲的信念所感動,這批骨董眼鏡最後全進到專門的眼鏡典藏館保存。曾有中國同業訪客得知,想要借展,蔡國洲霸氣回覆,「想看就來台灣看。」

蔡國洲蒐藏骨董眼鏡不計代價,打開了知名度,逐漸也有一些蒐藏家主動拿出藏品交流,將藏品規格越拉越高,如同使命般,讓他萌生把嗜好變成博物館的想法。為此,他不僅打造典藏館,更在金可集團內成立藏品研究部,請來同為骨董藏家的顏穎奇和林幸怡當顧問,整個部門約有10人,皆為研究員和修復師,專門探勘骨董眼鏡的身世。

庫房內所有藏品都是採最高規格的標準環境作業
庫房內所有藏品都是採最高規格的標準環境作業。(攝影者:許家華)

顏穎奇說,骨董眼鏡蒐藏界沒有可以仿效的前例,資料也非常少,如果要系統化,必須從頭開始建立。為此,團隊特別從庶民、貴族、年份及珠寶做工材料性等項目,將從世界各地搜集到的骨董眼鏡歸屬特性。

光是彙整清代的中國眼鏡,就耗費半年研究,因為典藏館裡每一件品項,都必須追本溯源。例如,研究英國人至中國的遊記,探究眼鏡品項形貌及時代背景。更有一件活節直腿眼鏡,一般直腿用於掛耳,然而研究員調閱服裝樣式資料比對,推測直腿可能用於中國人髮髻上,衍生眼鏡配戴方法各種想像。

「我們的研究非常嚴謹,透過各種科學分析及文獻圖像交叉比對,了解其功能及背後蘊藏的文化意涵。」顏穎奇說。

不過,唯有一件來自愛德華時期的鉑金鑽石眼鏡「容顏的冠冕」,讓研究員無法解讀。這只源於1912年,鑲滿鑽石的鉑金眼鏡掛鍊,在沒有任何外力的影響,竟會持續緩緩晃動。團隊研究許久,仍找不出原因,取名「Ghost」,更增添這座眼鏡博物館的趣味與神秘。

當典藏品的數量及細膩度已是不同「鏡界」時,我們也好奇他的藏品中,有無名人眼鏡的品項?蔡國洲回答,他看的不是人,是工藝與文化,名人戴過不見得稀有,而且也會流於抬價。

他始終不願透露,經歷約30年前後尋鏡,總共花了多少錢?「每一副骨董眼鏡都有其生命,」他說,「這些眼鏡只進不出,在我心中,每件都是無價之寶。」價格並非他的首要考量,建立一座完整的骨董眼鏡歷史資料庫,才是他心之所向。

蔡國洲將執念投入對眼鏡文化的貢獻,為大眾打開觀看的視界,他更發下豪語,「這裡一定要有全世界最好的蒐藏,未來至少到上萬件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