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現在說的是在什麼Mode?你是說左下方那個『參會者』的按鍵,還是右上方那個螢幕框?」76歲的宏碁創辦人施振榮,對著Zoom連線的遠距工作人員,耐心的提問。

這是一場線上論壇的事前溝通;先是有人遲到,技術人員又語焉不詳,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⋯

其實,我已經老大不耐煩了,只是施先生沒意見,我自然不敢發作。

施先生是當天第一個上線的與會者,其他人陸續上線,他既沒生遲到者的氣,更沒有對這些操作細節不耐煩,遇到大家雞同鴨講時,他還主動跳出來擔任「翻譯官」,甚至一步步教不會用Zoom的使用者上手,「你把游標點到左下方那個麥克風的地方⋯。」

每一句,他都沒有使用形容詞,也不使用模糊的概念,而以具體的名詞、動作來跟參與者進行確認。除了佩服他溝通的精準度,我開始觀察他為什麼可以心平氣和。

是不是退休了,時間多、又不用拚業績,所以就可以談笑風生?

「聽不懂,我聽不懂,」當工作人員說著自己的技術語言,施先生立刻跳出來,很有禮貌的叫停,請他用大家聽得懂的話再說一次。叫停的狀況重複了好幾次。

我頭上冒出火團,他還是沒有不耐煩。

他笑著說,「現在這個狀況,我二十幾年前就碰過了。當時我就一直說要user centered(以使用者為中心),但當時工程師、設計產品的人都聽不懂,不相信。一直講到現在,大家才開始聽懂⋯。」

我猜錯了。原來,他的心平氣和,不是因為退休後時間多、擔子輕,而是IT教父早已習慣先知者的孤獨,修煉了一身淡定。他看得遠,一個概念領先人們二十年,如果不練就自己的冷靜,如何保有傳道者的熱情,誨人不倦的將自己的信念傳播世間,產生影響力?

不止在產品設計上,他也把user centered落實在溝通上。

他對溝通的斷點比一般人敏感,知道「黑洞」在哪裡。所有我不耐煩聽的、聽不進去的、覺得對方腦筋不清楚的,他竟願意耐心去聽,而且還聽得懂,然後主動翻譯,用最具體而清楚的話,讓雙方能夠互相明白。

「你們放心,我演講從來時間都不會超過,我都自己控制⋯,我就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老闆自己連時間都無法控制,這樣要怎麼經營公司?」

他這個人,從頭到腳,從裡到外,都是user centered的設計。
在他身上,映照出我的毛躁,我有很多地方還是「I」 centered。

一小時的工作會議,施先生用身教,讓我看到自己還差遠了的脾性修養,看到自己的OS作業系統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更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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