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樁減碳美事,為何演變成壞事?兩個現場,帶你看見衝突。
這天,我們來到台北松江路,走進力麗集團的總部,這家台灣率先打進蘋果供應鏈的紡織業者。談到自家在彰化的廠區,該公司總經理陳漢卿,數算著未來將如何用更「綠」的方式生產,與如何用7年減下6成5的碳排量。
「電力的碳排,我們用綠電;至於蒸氣的碳排,SRF(固體再生燃料)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,」他口中的新方法,是一種從廢棄物變成的燃料,力麗內部計算,相較燒煤炭產生蒸氣,改用這種燃料,難解的蒸氣碳排量,將驟降7成。
「我們做這個,是為了減碳跟訂單,」他說,當蘋果、Adidas等國際品牌,不斷要求供應商減碳,否則不惜抽單,「投入SRF,是我們非做不可的一件事!」
但,這一帖減碳良藥,卻在40多公里外的桃園觀音,引發截然不同的情緒。
「這是在欺壓我們!」觀音大潭里長彭明聰跳上桌,高舉著抗議標語,要求轄內3家專燒SRF的電廠停止建廠,「為什麼我們要承受污染的空氣?」語畢,現場居民齊聲高喊「撤照、撤照、撤照!」
人也在現場的桃園議員吳進昌說,在歐洲,SRF是行之有年的制度;在台灣,卻是草率上路。燃燒垃圾變成的燃料,是否引發「世紀之毒」戴奧辛?沒人知道。
「我只知道,如果這3家電廠都蓋下去,我們觀音,未來就會變成『全台灣的垃圾處理中心』!」他說。
為什麼歐洲的減碳靈丹,飄洋過海到台灣後,卻被當成引發世紀之毒的危機?商周啟動台灣第一個減碳危機的調查報導,探究這場好事變壞事的根源。
第1幕》它是企業搶著要的iPhone、球鞋減碳良方
蘋果供應鏈、造紙三雄瘋做,3年新廠遍地開花!
衝突背後,首先你會看到,是它的「熱」。
商周獨家爬梳環境部資料庫,發現台灣從北到南,已經有超過50家的SRF製造商開門營業,不僅遍布西半部幾乎所有縣市,其中更有接近一半的業者,是過去3年才成立的新公司,「遍地開花」的熱況,不言可喻。
當SRF燃料,從廢塑膠、廢紙、舊衣服、甚至從你家的垃圾「變」出來後,就會被送到造紙廠、水泥廠、紡織廠、電廠的鍋爐做「使用」,燃燒後產生蒸氣、電力。
就使用者來看,此刻的台灣,更呈現大廠搶進的景象。除了力麗之外,目前包括「水泥雙雄」台泥、亞泥,「造紙三雄」永豐餘、正隆、榮成,以及「環保界Uber」可寧衛、石化龍頭台塑,總計全台共20家業者,正陸續在自家廠區的鍋爐裡,導入SRF的使用。
在大廠帶動下,迄今已有近新台幣三百億元資金,投入SRF製造與使用;就地方來看,單單一個桃園市,就有逾一百五十億元的熱錢湧入。
碳中和議題、能源價格大漲加持
它碳排量僅煤炭1/3,掀投資熱
SRF被簇擁的最大原因,是它的碳排量僅煤炭1/3,用它替代煤炭,近年風起雲湧的碳中和議題、國際品牌的減碳要求,將迎刃而解;「另一個原因,是去年能源價格大漲,煤價從每噸3千漲到1萬塊,讓大廠開始找替代能源。」台灣最大SRF製造廠、隆順執行長陳俊宇說。
甚至,去年3月國發會公布的「2050淨零排放路徑」,它,更被政府視作其中一項關鍵戰略,「在那份政策裡,第8個戰略叫資源循環零廢棄,裡面有一塊叫『轉廢為能』,就是SRF。」環興科技董事長陳伸賢指出。
也就是說,它的熱,來自於你每天戴的蘋果錶帶、買的電商紙箱、穿的Adidas球鞋,與政府的淨零政策。不僅如此,台灣「護國神山群」半導體供應鏈:台積電、聯電、日月光,現在要消化廠內的廢棄物,也將它納為解方之一。
它也是解決你我製造的生活垃圾「無處去」的良方,鏡頭轉到新竹縣的新豐掩埋場。望著高達14公尺、約莫5層樓高的廢棄物,該縣環保局長蕭宏杰說,現場已製作完畢、被裝成一包包的SRF,就是解決眼前這片「垃圾山」、與全縣囤積逾二十萬公噸廢棄物的解方。
不僅新竹,舉凡雲林、台南、台中、南投,由於都面臨垃圾無處去困境,因此不約而同以地方政府之力,全力投入SRF這項「垃圾變能源」的技術。
既然,它是減廢又減碳、產業邁向碳中和的利器,但又是為什麼,它會被一個個地方居民跳出來反對?甚至被環團、學者視為恐引發戴奧辛的破口?
我們在台中與台南,看到了答案。
第2幕》不法業者產品,燒出超標57倍戴奧辛
「根本假SRF之名、行焚化爐之實」
驅車一路往南,商周團隊跋涉300公里,來到台南的台糖佳里廠舊址,我們在一片玉米田的後方,看到一座高聳、混雜各種塑膠與廢木塊的「小山」。
空拍機升空一照,才發現「壯觀」程度不僅如此。原來,這塊近兩百坪的土地,被棄置了至少4大片的塑膠與木頭混合物,「但涉案的業者說,『那些不是廢棄物,是『產品』!它叫固體再生燃料SRF。」台南地檢署主任檢察官劉修言回憶。
從台南到台中皆露天亂堆、空污亂排
里長控:錢你賺,卻放廢氣給里民聞
那是劉修言第一次聽到SRF,由於對方的抗辯,讓原本想用《廢棄物清理法》起訴業者的他,吃盡苦頭。當時,為了證明這家叫溢豐的業者不法,他從台北、台中、高雄找來3組專家,有人分析業者的SRF品質,有人檢視業者的生產設備,還有人把現場業者自稱的SRF送去鍋爐燒、檢測空污物質。
幾個禮拜後,結果一一出爐。這些被堆置的「產品」,不僅沒有達到政府公告的SRF標準,現場設備也被認定沒有製作它的功能,甚至燃燒後的戴奧辛數值,更超標57倍。兜了這麼一大圈,他只是為了證明,「這些不是產品!」
手握種種證據的劉修言還記得,搜索當天,員警破門進入溢豐的工廠,現場設備付之闕如,僅一座小型鍋爐,正風風火火的運作,「(廢棄物)沒有篩選就丟進去燒,他還說是發電自給自足,根本就是假SRF之名、行焚化爐之實。」
該名業者被扣押的當下,還大聲向劉修言宣稱,「為什麼抓我?我也是幫政府解決廢棄物的問題啊!」他回憶,後來,業者從地檢署交保當天,就立刻到德國豪華車奧迪(Audi)的門市,入手一台市價超過三百萬元的電動休旅車。
收入豐厚,就是業者鋌而走險的動機。溢豐的手法是,它先向台北的「客戶」收取一筆處理廢棄物費,再將「北廢南送」,接著夥同另一家SRF使用商,進行假交易,佯裝自己生產的SRF有賣出去,但其實,這些廢棄物是被運到台南3處土地棄置,劉修言從業者的帳本推算,其獲利約1億7千多萬元。
亂象,不只台南。
鏡頭轉到台中大里,我們跟著里長林瑞興,從他的住家出發,僅6分鐘步行距離,就來到一家成立僅3年的SRF製造商長新能源。10月底,該名業者在午夜生產時發出惡臭,這名里長在接到里民投訴後,就拿著手機,摸黑走進工廠。
不進去還好,一進去後,他就傻了眼:那是一片昏暗的廠房,廢棄物被放在太空包裡、大小不一的四處堆放,現場吱吱作響的設備,發出濃濃白煙,儘管現場有裝排氣管,但他到外牆一看,竟發現管線是往下朝地面排放,而非朝上。
商周抵達當日,我們在業者工廠附近的一塊空地,看到它露天放置、僅前方堆放物有用塑膠布覆蓋的「材料」——廢塑膠與廢木材,現場雖然有標明「嚴禁煙火」,但卻不見任何能監測熱源的攝影機;抵達工廠廠址,這才發現,原來那是一個門口看似民宅、外牆是斑駁紅磚瓦的建築物,完全不像一家才3年的新公司。
「長新的設備我看過了,並不符合(台灣既有)規範,該有的設備都沒有。」台灣固體再生能源權威學者、台灣生質能協會資深研究員張家驥指出。
「這樣子配置的工廠,居然環保局可以給它執照?」林瑞興說,大元里長年是工廠跟住家交錯,土地有1/3是住宅區,2/3是乙種工業區,該業者也確實坐落工業土地上,「我氣的是,錢是你在賺,卻放廢氣給我們里民聞。」
儘管業者被檢舉後,被環保局以違反空污、廢棄物堆放的法令開罰,但林瑞興感嘆,他知道垃圾變能源是國際趨勢,政府也在推廣,然而,大元里有許多民宅仍緊貼著工業區,「這個產業是需要,但不應該在這裡!」
這些亂象到底是單一事件、還是制度出現了問題,下一站,我們驅車北上首善之都台北,繼續尋找解答。
第3幕》不肖廠商一紙書面申請就過關!
政府「先求有再求好」引爆4大缺失
SRF政策早在3年前就上路,迄今全台更累計燃燒近六十萬公噸,為何違法案件層出不窮、逼居民跳上桌抗爭?甚至有民代擔憂「世紀之毒」戴奧辛再現?商周遍訪北中南環保局一線官員、專家學者、環境部,獨家盤點4大缺失。
認「門檻高推不動」,漠視專業建議
從台南、台中,回到台北市松山區,走進官股的環境顧問公司——環興科技,這家先前替政府規畫SRF法規的業者,董事長陳伸賢透露一個令我們吃驚的訊息,那就是,「一開始,我們有跟環境部建議,台灣是不是該仿效歐盟的5級制度。」
我們訝異在於,相對歐盟的5級制度,目前台灣對SRF管制只有1個等級,造成業者想要買品質較好的SRF,必須自行送驗,否則無從辨別。
「但,他們(環境部)當時說『先求有再求好』,認為一次把門檻弄太高,政策會推不動,現在的確因為門檻低而造成一些問題。」陳伸賢說。
書面審、沒罰則,申請案來了就發照
門檻拉低了,還忽略了地方環保局人力不足、專業不夠的問題,「尤其,目前政府對SRF管理,是『書面』審查,」協助環境部制定法規的學者張家驥解釋,雖然中央政府訂出上述法規,但地方政府在執行時,往往業者提出申請,就可能在沒有地方官員到廠審查下,輕易取得許可證、搖身一變成SRF製造商。
最好的例子,就是前述台南案件。台南地檢署主任檢察官劉修言指出,當初發動搜索時,發現業者的工廠幾乎沒有合格設備,「我後來問環保局,(發許可前)有沒有到業者的工廠看過設備?他們說沒有,我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書面審,根本沒有到現場。」
我們求證中央的環境部,資源循環署長賴瑩瑩坦言,目前亂象的根源之一,確實是部分的地方環保局「沒有去現場看。」
而又是為什麼,地方環保局敢沒到現場看廠、就核發許可?這與台灣的SRF管理制度,沒有明訂罰則有直接關係。
「假設今天有一個製造商來申請,結果管理辦法裡沒有罰則,而你又有廢棄物去化的壓力,最後可能你心裡不太想發許可、但還是發了,」張家驥說,「所以我建議未來要加入罰則。」
於是,一套官員可以不用到現場稽查、也不會因此受罰的制度,勾起了人性貪婪,SRF成了左手收垃圾處理費、右手賣燃料的一本萬利好生意,相關製造商,也就這麼在全台遍地開花。
政策無總量管制,大家搶垃圾燒
午後,在桃園觀音土生土長、去年才當選議員的吳進昌,領著我們來到桃園科技園區的一片施工現場,「小小一個觀音,卻要蓋3座專燒SRF的電廠,最誇張的是,這些廠的隔壁,就是海洋大學的預定地,旁邊不遠的地方還是住宅區。」
「這3家的問題是太『集中』,就算它們各自都符合規範,政府也還要做一個整體性的環境衝擊評估。」一名環境顧問公司總座建議。
「這代表(環境部)這項政策,根本沒有『總量』的概念,」前環保署副署長、環境律師詹順貴,一語道破其中弊病。
商周彙整三年來政府發出的許可證,發現到了2025年,全台SRF使用者的總需求量,將達102萬公噸,製造商的供給量,更高達135萬公噸,但,權威機構生質能協會的預估是,台灣實際最大供給量,頂多三十多萬公噸,這個數字,是該機構依德日的廢棄物轉換能源比率計算的結果。
「僧多粥少的結果,就是有人會鋌而走險,」一名地方環保局人士說。
「在我看來,這個政策的源頭,就是環境部想解決『垃圾無處去』的問題,」詹順貴如此評論。
還有一個危機也被忽略,看著家鄉飽受污染之苦的吳進昌,以一家觀音紙廠火災為例,點出他對SRF電廠的擔憂,「那場火災的飛灰,後來飛到15公里外的永安漁港,這是看得到的污染喔,那燒垃圾不會產生戴奧辛嗎?那是看不見的!」
管焚化爐戴奧辛,卻縱放電廠與鍋爐
1999年,全台灣大量興建焚化爐,美國廢棄物專家柯保世(Dr. Paul Connett)因而受邀來台調查,當時,他召開記者會指出,台灣過度依賴焚化爐,恐引發戴奧辛污染風險。美國環保署當年已經認定,垃圾焚化,就是戴奧辛的主要來源。
後來,台灣的焚化爐被嚴格管制,不僅強制加裝戴奧辛防制設備,還要24小時即時監測「氯」——這項戴奧辛的2大生成物質之一,過程中還有突襲式抽檢,目的,就是要防止戴奧辛飄散四處。
那麼,政府到底有沒有嚴格監測SRF使用者,也就是紙廠、水泥廠、電廠的鍋爐,究竟燒出多少戴奧辛與氯?答案是,沒有。
先看產品端,商周比對德、日、韓、台等4國規範,發現台灣竟是允許SRF氯含量最高、達3%的國家,「反觀歐盟5級標準的最高標,也就是氯含量須低於0.2%,這樣的標準就算燒再多(SRF),戴奧辛風險也不高,因為幾乎沒有氯。」一名環境部大氣司官員說。
「我們希望是用0.2%,讓製造商往好的方向去製造。」該名官員說。但主管廢棄物的資源循環署,為何仍維持較低標準?原因在於,一旦拉高門檻,意味著SRF產業擴散速度將放慢,不利於廢棄物去化,因此主管空氣品質的大氣司,只能空喊這個期待。
再往下追使用端,政府有嚴管戴奧辛嗎?我們追出了可怕的答案。以前,政府擔心戴奧辛風險,所以嚴管焚化爐;現在,我們拿垃圾「變」出來的SRF到鍋爐與電廠燒,卻沒升級戴奧辛的管控,譬如定檢頻率,鍋爐與電廠仍是2年一次,而非像焚化爐每半年一次,至於氯,也沒有即時監控。
原因在於,「過去,鍋爐(發電用)不用測戴奧辛,因為燃料本身不含氯,所以也不必浪費錢測戴奧辛。」一名環境部的官員坦言。意思是,台灣對於鍋爐、電廠的污染管制重點,並非氯與戴奧辛,而是硫、氮與懸浮微粒。
但現實是,3年來,紙廠、電廠、水泥廠,開始在鍋爐裡燃燒可能來自家庭、工廠廢棄物轉化的SRF,學者向我們指出,當燃料不同,污染管制也必須改變。
「否則這些業者,就類似一個沒有嚴格監測戴奧辛的焚化爐,」淡江大學水資源及環工系教授高思懷形容,「以往,大家對於焚化爐的擔心,就是戴奧辛;現在,政府讓更多業者燒從垃圾變來的燃料,卻對戴奧辛不設防。」
國內環境毒物研究權威、成大副校長李俊璋也表示,「如果燒SRF,當然應該要監測氯,因為(燃料)裡有塑膠,可能會被混入含氯的PVC(聚氯乙烯)。」除了PVC塑膠之外,生活中處處可見的鹽巴、你吃剩的廚餘也有氯。
然而,台灣對戴奧辛毫不設防已有一千多天,直到今年7月,環境部終於意識到戴奧辛問題,公布一項草案,宣布只要燃燒SRF,未來都要比照焚化爐的戴奧辛標準,但正式實施還要等,預計最快上路時間,會是明年上半年。
第4幕》SRF產業陷劣幣驅逐良幣
減碳燃料污名化!守法者被迫痛苦求生
走進台南柳營工業區,我們發現SRF產業正出現污名化、劣幣驅逐良幣的危機。
「我原本以為,要走到目前這種亂象可能還要3年⋯⋯,」隆順營運長曾皇霖擺出無奈的神情,曾是社交網站痞客邦共同創辦人的他感嘆,「沒想到亂象去年就開始了,而且速度快到讓我們嚇到⋯⋯。」
隆順是台灣成立最早、也是規模最大的SRF製造廠,客戶涵蓋永豐餘、台泥、亞泥、大園汽電,過往他們為人知曉的技術,是把舊衣服製成燃料,事實上,包括晶圓二哥聯電、封測龍頭日月光的廢塑料,他們也能做成SRF。
隆順把歐洲技術帶回台灣落地
如今因不肖業者賺黑心錢怕功虧一簣
2017年,曾皇霖親妹夫、博士論文就是研究SRF的陳俊宇,與現在隆順的工程長陳佑任,兩人抱著「把歐洲的廢棄物變燃料技術,在台灣落地」的夢,後續找來曾皇霖、葉芮欖、陳俊豪,一起創辦台灣第一家SRF廠。
然而,創辦之初卻四處碰壁,因為當時台灣不僅沒有法令,潛在使用者如紙廠,也不知道什麼叫SRF。施展不開的情況下,陳俊宇只好帶著創業夥伴赴中國,幫對岸的業者規畫環保設備,等於一邊打工、一邊等待機會。
兩年後,台灣多座焚化爐壽命已屆,「垃圾無處去」問題浮上檯面,隆順團隊決定回台,募了2億元在台南建廠,光是設備就燒了一億。
2020年,環境部發布SRF專屬法規,隆順也在官方媒合下,找到永豐餘這個大客戶。去年,煤價大漲,加上減碳成為顯學,永豐餘1年的訂貨量翻3倍,大園汽電、台汽電、台泥也找上門,他們於是又籌了9億元,在高雄建新廠。
原以為撥雲見日,但過去一年,時不時有SRF廠被稽查、捲入司法,他們說,現在SRF產業已被污名化,「如何證明我是做真的、不是做假的,」是現在最痛苦的事。甚至,那些只想收廢棄物處理費、不想認真做SRF的業者,更用低於他們開價1/6的價格,四處收廢棄物。
劣幣驅逐良幣是隆順遇到的危機,對現況同樣惋惜的,還有雲林縣環保局。
雲林縣無焚化爐,垃圾量排第3
過去靠SRF自主解決,未來恐受阻
在台灣,雲林縣是少數沒有焚化爐的縣市,過去20年,他們只能不斷拜託鄰近的縣市燒垃圾,過去6年,由於各縣市連自己的垃圾都燒不完,導致雲林的垃圾不時被拒收,迄今囤積垃圾量已達到15萬公噸,排名全台第3。
其實,為了垃圾,雲林曾找工研院合作,把稻稈、廢木頭變成助燃劑,但苦無去化管道,後來甚至有彰化不肖業者亂燒,引發戴奧辛超標。2017年,他們轉赴歐洲考察,見證垃圾變成的SRF,是怎麼替代煤炭。
那年,六輕有一座汽電共生廠,正進行燃料從石油焦轉為煤炭的環評,於是,時任雲林環保局副局長的張喬維,順勢請台塑在環評裡加上納入SRF為替代燃料,把最困難的去化問題,率先解決。
2018年,雲林環保局買了一套設備,還找了委外廠商代工SRF,再賣給台塑。殊不知,第一批送給對方的貨,卻造成輸送帶堵塞,這才知道,台塑的鍋爐設備無法容納每根15公分的燃料「棒」。
為此,環保局、台塑、委外廠商,每兩個禮拜就開一次檢討會,歷經超過一年終於找到最適合的尺寸。於是,SRF與煤炭的混燒比重,就慢慢從不到1%,到現在5%法定上限。
由於台塑環評空污標準被「升級」,比焚化爐更嚴,因此砸了6億元換全新的防制設備,張喬維向我們出具最新數據,指出六輕這座燒SRF的電廠,戴奧辛的數值僅0.002奈克,是焚化爐標準的2%,「這樣才有意義,否則就送焚化爐去燒就好啦。」
以雲林縣每天垃圾量,若混燒比的上限增至10%,該縣就能完全自主處理所有垃圾,再也不用求人、也不用蓋焚化爐。
然而,隨著SRF負面事件頻傳,雲林自主處理所有垃圾的夢恐因此受阻,連帶各縣市去化廢棄物也會出現問題,垃圾無處去的噩夢會再度爆發。政府是該好好檢視SRF政策,力挽狂瀾,別讓減碳好事變成了壞事。
延伸閱讀:
前環保副署長詹順貴談SRF如何解套:目前制度,讓壞人有機可乘
管同一根燃料棒,比台灣嚴格4倍 德國3招做好垃圾變能源
台灣SRF頻傳違法、配套不周 環境部3解方緊急補救
責任編輯:陳庭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