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EO績效太好，反而讓公司走向倒閉！百年奇異的衰敗之路

2016年3月，奇異集團訴求「數位」未來的行銷活動如火如荼展開。對投資人和市場分析師來說，奇異的軟體解決方案似乎比其傳統服務合約更具商業吸引力。

奇異醫療公司主管群於3月11日來到曼哈頓下城，魚貫進入紐約證券交易所大樓，分批搭乘電梯前往位於高樓層的會議室。當天是該公司「投資人日」，而且是其多年來首次辦投資人說明會。奇異醫療長期以來面臨經營困難，而且高價收購、倚重生物製藥的生命科學部門也未見起色。其領導人佛蘭納瑞（John Flannery）若能使公司起死回生，可望在集團下屆執行長選任過程成為黑馬。

奇異醫療長年的問題與集團先前割捨的家電事業大同小異。它們都面臨外來新進業者強勢挑戰和產品價格低落的威脅。奇異醫療的客戶（各醫療院所）因費用報銷問題與保險公司或聯邦醫療保險陷入苦戰，以致財務上面臨困境。當前他們最需要的是奇異給予折扣優惠，而不是升級設備和擴充更多新奇功能。

許多公司已全面退出醫療保健事業。西門子公司拆分了醫療儀器事業單位、另立公司獨立運作。東芝和飛利浦公司也都放棄了醫療設備事業。而奇異醫療前執行長約翰．迪寧（John Dineen）沒能找出公司重振旗鼓之道，終至黯然下台。

大談願景的領導人，成功說服投資人

在這樣的背景下，略顯緊張的佛蘭納瑞拿起說明會場麥克風，向投資人大談奇異醫療的產品線。他指出，公司最強項之一是打進其他業者產品市場的能力。據他形容，奇異醫療擁有攻占某些市場的灘頭堡團隊，他們在一些落後國家賣利潤不高的手持式超音波掃描器，但借助當地政府官員在多個領域插旗，為集團利潤更豐厚的電力、油田設備或噴射引擎招攬生意。

有分析家認為，奇異集團計畫把醫療事業分拆出來，成立以醫療設備為單一業務的公司，如此利潤將相對提高，而且直接競爭對手也會減少。然而，佛蘭納瑞提供了很好的理由讓集團保留醫療事業。他了解醫療事業的益處，而且沒道理在營運好轉前急著將其脫手。他過去領導交易團隊時就把此想法告知伊梅特（Jeff Immelt），最終獲其任命執掌醫療公司。

他在曼哈頓下城成功說服了部分投資人，使他們相信自己在成本控管上會比先前的領導人更加嚴格，而且未來2到3年，集團會因應市場狀況繼續提供醫療公司保護傘。

該公司主管團隊當天也促銷Predix。他們興奮地指出，Predix駕馭大數據的潛力有助於提升醫療研究與醫療照護的品質。他們還找來客戶，向投資人和記者談論Predix將如何使醫療設備發揮最大潛能。Predix能讓廣泛分散於各地的專家在使用奇異的設備上共同合作。而大量的檢測結果將持續充實機器學習過程，使奇異得以精進從飛機維修到發電等一切事業。他們指出，Predix在醫療檢驗方面的應用，有助於研發更強大的新工具，以更有效地及早發現疾病。

發展不如預期的產品

然而，他們的承諾與後來的現實發展大相逕庭，奇異最終未能使新產品發揮預期效用。不論行銷手法如何高明，依然會受制於物理法則。事實證明，Predix無法迅速處理各醫療院所檢驗設備的海量資訊，以進行實時數據分析、檔案傳輸和機器學習。在奇異行銷與銷售人員準備和客戶簽署軟體合約之際，集團內部對Predix是否實際可行的疑慮無所不在，而且始終揮之不去。

奇異醫療與工業事業數位化團隊一邊設想，一邊提供客製化程式給願意嘗試Predix的客戶。只是這無法滿足奇異數位公司的快速學習需求。客製化程式也難以讓公司產生利潤，因為它還不能賣給其他客戶。軟體業一般的獲利模式是提供一體適用的程式，而不是個別為客戶設計獨特軟體。

而且，要達到企盼的銷售額，必須先有客戶（石油業者、航空公司、電力業者、鐵路貨運公司、醫療院所）真正需要的可行產品。

奇異在Predix這個工業物聯網軟體平台上砸了無數資金，但它始終沒有一以貫之的策略和深思熟慮的工序，產品研發甚至徒勞無功。陷入困境部分原因在於，集團雖雇用大批新員工、給予他們所有必要資源來實現願景，其運作模式卻如同汽車公司蓋了組裝廠也雇了工人，而生產線遲遲等不到汽車設計圖。

奇異理當責成小團隊竭盡所能研發新產品，然後隨著產品精進再逐步擴大運作規模，但它卻反其道而行，在時機還不到時，就事先建立龐大的組織。為了使系統穩定或全面重啟系統，其研發工作經常被迫中止或推遲進度。

集團高層施壓要求各事業單位使用Predix並拿出成果。由於必須執行許多配套工作，有些事業單位拒絕採用，其他單位則著手研發自己的軟體工具。伊梅特勸告旗下事業領導人不要自行其是，也別再抱怨連連。一位主管說：「他不厭其煩地要我們向Predix致敬。」

行銷與銷售團隊擔心潛在客戶會認為，奇異集團不愛用自家軟體。奇異大舉宣傳數位願景，但客戶真正想看的是落實概念的產品，而奇異卻拿不出太多具體成果。事實上，奇異銷售團隊甚至對自家數位產品的功能全無信心，因為他們推銷的是不易了解、更難以解說的深層分析軟體平台。

「我甚至不清楚公司賣的產品」

這個難題持續惡化，而集團似乎沒有轉圜餘地。在一次奇異高層主管會議上，一位高管質問持續推進Predix是否真的合理。伊梅特聞言勃然大怒，明確表示數位轉型走向不容質疑，並下令繼續打造工業物聯網軟體平台。

奇異高層期望此系統能幫全球上線客戶處理一切事物，而集團工程師擔心高層不了解軟體研發，恐將阻礙其進展。奇異計畫打造自家的數據中心，並打算自有和自營雲端運算服務，只是這必然曠日廢時且所費不貲。況且，亞馬遜和微軟等公司早已注資數十億美元提供這類服務。起步太晚的奇異有何理由搶奪這個市場？

此外，奇異另一問題是想用單一平台來處理一大堆事情。奇異工程師們發現，集團全球各事業的系統使用不同的程式碼，當它們把大量偵測數據全部上傳到同一分析平台時，運作效率低落到令人難以忍受。

在此之際，奇異風險投資部門取得許多軟體工具研發公司股權，雖然這些軟體工具可用於Predix平台、使其新增一些功能，但它們也會造成平台程式碼更加複雜棘手。這將導致更多軟體漏洞、使用者介面不易操作，以及平台特色難以彰顯。

奇異察覺Predix平台不具競爭力後終於改變策略。在數位轉型過程中，它只是做出諸多宏偉承諾、徒然造成沉重的成本負擔和員工的困惑。

當奇異醫療公司於紐約證交所大樓的說明會結束後，2名擠在電梯前方的年輕員工大聲聊著數位產品。其中一人問說：「你們解決定價的問題了嗎？」 另一人語帶悲涼地笑道：「我甚至不知道公司賣的是什麼產品？」這些話都傳進了電梯後面《華爾街日報》記者的耳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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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：易佳蓉
核稿編輯：李頤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