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麼是特留分、怎麼計算？詳解張國煒為何可能無法獨得百億遺產

▍作者簡介：蔡湘蓁，謙眾國際法律事務所律師，美國波士頓大學法學碩士，經濟部中小企業處榮譽律師，民事訴訟法資深講師，專長為民事及家事案件。

若已逝的父親在遺囑中表明，將遺產通通留給某位孩子時，其他子女就無法拿到父親的遺產嗎？其實，我國《民法》為了保障遺產法定繼承人，設計了「最低繼承比例」，也就是「特留分」的制度。

• 什麼是特留分？
• 特留分、應繼分比例是多少？
• 如何計算特留分？
• 特留分被侵害怎麼辦？
• 如何對抗特留分？

什麼是特留分？

特留分是什麼？簡單來說，不管遺產有多少，特留分就是要保留給法定繼承人的最低份額。因此，不論被繼承人對這些法定繼承人是否有好感，也不管這些繼承人是否孝順、彼此友愛，只要具備繼承權，就會受到法律的強制保護，確保他們能獲得一份遺產。

拿近期的重大繼承遺產案件，長榮集團創辦人張榮發四子、星宇航空董事長張國煒的案例來看，近日最高法院駁回張榮發三子張國政的上訴，確認張榮發的遺囑「四子單獨繼承」有效。

但是，立了遺囑還是不能排除特留分，就算張榮發以遺囑指定張國煒單獨繼承遺產，其他繼承人在法律上還是有「特留分」可以主張。

因此，張國煒可能無法立即處理所有遺產，包括現金存款、股權和不動產，特別是在海外註冊的「巴拿馬長榮國際」股權部分，仍有待與其他繼承人協商，才能妥善移轉遺產。

（延伸閱讀：不想留遺產給家人，靠遺囑做得到嗎？律師3招「對抗特留分」）

民法繼承人順位？特留分、應繼分比例？

根據《民法》規定，遺產繼承人分為「配偶」和「血親」2類，除了配偶有繼承遺產的權利，若被繼承人有直系血親卑親屬、父母、兄弟姊妹、祖父母等血親，也須按繼承順位分配遺產。

以下就繼承順位與各自的應繼分、特留分，用表格方式呈現，就可一目了然：

特留分怎麼計算？繼承人可主張特留分扣減權

當與其他繼承人協商不成時，繼承人可以去法院要求行使「扣減權」，聲請遺產分割程序，拿回自己該拿但沒拿到的部分。

以張家為例，假設張榮發的遺產總額正好為240億元，法定繼承人包含大房的3子1女即張國華、張國明、張國政、張淑華，另外還有張榮發過世時法律上配偶即二房李玉美（注意：生存配偶除繼承權外，尚有「剩餘財產分配請求權」得主張）、二房之子張國煒共6人，以上均為第一順位繼承人。

每位繼承人的應繼分為按人數均分，也就是每人40億元，則每位繼承人的特留分是40億元的二分之一，即20億元。那麼，扣除張國煒之外，另外5位繼承人可以得到的遺產數額是每人20億元，加起來是100億元。

所以，縱使張榮發已特別預立遺囑要讓張國煒獨得所有遺產，若其他兄弟姊妹行使扣減權，張國煒依舊無法拿到張榮發的所有遺產。其他5位繼承人特留分的100億元（約占總遺產的4成），就是法律給繼承人的最低保障。

特留分被侵害怎麼辦？

我在經辦案件時，常出現繼承人特留分被侵害的糾紛。這多半是因為長輩們預立遺囑，將遺產全數留給偏愛的子女所致（張榮發案就是明顯的例子）。

此外，雖然現今性別平權已不是什麼稀奇事，但仍有為數不少的長輩，會想把遺產全數留給男性子孫，將已結婚的女兒通通排除在外，或要求女兒們預先簽署拋棄繼承，或是拋棄特留分的切結書等。

但其實按照民法規定，直系血親卑親屬的繼承權是不分男女、不分已婚或未婚的，所以「已結婚的女兒無法繼承娘家財產」這件事情不成立；縱使父母預立遺囑不准出嫁的女兒繼承娘家遺產，女兒還是可以「依法主張」特留分。

隨後，一般多是委由律師出面代為協商解決、撰擬遺產分割協議書等，如果沒有共識那就只好訴諸法院程序了。

特留分被侵害時，繼承人可以行使法律上的「扣減權」。白話的意思，就是回復繼承上的利益，確保自己上可以分到最低的繼承份額。在行使特留分的扣減權時，依照辦案經驗，提醒繼承人應特別注意以下3點：

1.了解侵害事實之有無

首先，應確認特留分是否確實受到侵害，包括評估遺囑或贈與行為的有效性，以及其內容是否影響法定繼承人應得的最低繼承份額。

2.確認扣減對象與範圍

行使扣減權的時候，扣減的範圍原則上不應超過特留分被侵害的數額。

此外，在概念上，特留分是一種概括性的權利，並不是針對個別、具體財產的權利。比如說，繼承人發現長輩房子被移轉、被賣掉，自己的特留分受侵害而行使扣減權，這最多只能塗銷登記，將房子回復到原本共有的狀態。

所以在訴訟實務上，也會在訴訟中一併請求法院分割遺產，一次解決遺產分配的問題。

3.注意特留分時效問題

《民法》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多久之內要行使扣減權，但過往法院多半認為，應比照繼承相關規定。原則上從扣減權人「知其特留分被侵害之時」起的「2年內」不行使而消滅。

2年時效的起算點該如何認定？早期我國最高法院認為（註一），是當繼承人「知道遺囑有效」的時候，就要開始起算2年，其實時間非常緊迫。

晚近的最高法院，則出現了有利被侵害者的解釋（註二），改認為：要從遺囑真的被實施、履行（即不動產移轉登記、動產交付時），進而導致繼承人的特留分確實被侵害時，才開始起算2年的時效。在期限內，繼承人就要趕緊行使扣減權。

如何對抗特留分？想把財產留給特定子女，記得做這件事

縱使張榮發用遺囑，把全部遺產指定由張國煒一人單獨繼承，但是由於「特留分」在我國仍然是強制規定，遺囑也不能違反這個最低比例的「繼承」保障。

但如果在世的時候，用生前「贈與」的方式，自然就不會涉及特留分的問題。所以我們可以提早規劃，用「分年贈與」給特定子女的方式來進行，不但可以節稅，又能避免將來特留分的爭議。

而在規劃生前贈與時，要注意《民法》規定，留意「生前特定贈與的歸扣」。意思是說，若父母生前因為子女「結婚」、「分居」、「營業」這3個特定原因，贈與給某個子女，這部分的贈與價值將來是要算回到遺產總額中的，也就等於會與想「額外多給」的初衷牴觸。

因此，父母若希望額外多給自己偏愛的子女多一點，記得立下白紙黑字，表示前面特定贈與的部分，之後不必歸扣計算，藉此符合「被繼承人於贈與時，有反對之意思表示者，不在此限」的規定要件。

如果贈與的原因不是出於結婚、分居或營業，而可能是因某個子女很盡心奉養父母，父母為了感念其用心而在生前贈與財產，這樣的贈與將來不必被歸扣。

不過，律師還是會很雞婆的建議大家，「凡走過必留下痕跡」，多留下一些證據準沒錯。還是建議可以在自己的遺囑內表明，生前的贈與都不歸扣，比較保險。

註一：最高法院103年度台上字第880號民事判決。

註二：最高法院110年度台上字第3196號民事判決：「…所謂知悉特留分權因遺囑指定分割方法而受侵害，當指知悉其特留分權因遺囑內容之履行，因而受有損害而言，非謂自知悉遺囑內容時起算，此因遺囑內容如未被履行，即無現實特留分權被侵害而受有損害可言，自無從行使特留分扣減權，亦無從起算其期間之始日。」、最高法院 111 年度台上字第 521 號民事判決：「所謂繼承人知悉特留分權因遺贈，或因遺囑指定分割方法或應繼分而受侵害，當指知悉其特留分權因遺囑內容之履行（即不動產移轉登記、動產交付時），因而受有損害而言，非謂自知悉遺囑內容時起算。」

責任編輯：倪旻勤
核稿編輯：陳瑋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