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是亞洲四小龍之一、半導體強國的南韓,近期社會經濟都動盪,去年底總統尹錫悅在6小時之內突然發布戒嚴又解嚴,讓三星股價重挫,韓元更跌至兩年來新低。

財閥壟斷經濟脈動、就業市場的情況未改善,即使政府在去年9月推出稅制改革計畫(Value up),希望減緩財閥控制經濟的狀況,卻也因為國會中朝小野大的情況,使法案遭擱置。

南韓青年因此成了不敢再懷抱夢想與希望,什麼都可拋棄的世代。

根據韓國統計廳今年1月數據,南韓青年就業人數減少21.8萬人,減幅創4年來新高。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(OECD)3月報告也指出,南韓出生率已經降到全球最低。

南韓青年成N拋世代:從戀愛到夢想都可拋

南韓青年近年的流行語是「N拋世代」。最早,叫「三拋世代」,他們選擇不談戀愛、不結婚、不生育,隨後,開始演變為加上拋棄買房與人際關係的「五拋世代」,如今,更擴展成「七拋世代」,他們甚至不再懷抱夢想與希望。

許多南韓青年認為在本國難以尋得滿意工作,導致青年人才持續外流。甚至, 2023年出現了一部電影《因為討厭韓國》,描述出南韓青年希望掙脫社會枷鎖,出走他國的情況。

但這種對現實絕望、想把一切都拋棄的抵抗,看在脫離北韓到南韓的青年眼中,竟是一種奢侈。

四名來台灣參加交流活動的脫北者青年告訴商周:「有東西可拋棄」本身就是一種幸福的煩惱。

脫北青年:煩惱無法比較,有東西可拋是種幸福

脫北青年朴有成表示,每當聽到南韓朋友抱怨「好想辭職」或「上司欺負我很痛苦」時,他總不禁思考:「如果讓北韓人聽到這些話,他們會怎麼想?」在北韓,人民的痛苦,是因為被國家壓迫而被迫離開家鄉、被政府強迫送上烏克蘭戰場,這些遠非公司職場可比。

他不是輕蔑南韓青年的煩惱,而是深刻體會到,每個人的世界,其實都是由自己的經歷所構成,也被自己的認知所限制。

「要不要拋棄東西?這真是幸福的煩惱呀!」另一名脫北青年韓漢娜(化名)感嘆。

「我想應該是南韓年輕人喜歡比較,所以覺得自己不幸福。」脫北青年金日奕觀察。

金日奕也分享,南韓最低時薪約1萬韓元,僅需工作一小時就可以購買2公斤米;而北韓居民即使工作一整個月,也難以負擔1公斤的米,且不能辭職、不能換工作。

在北韓,人民不能依靠薪資購買生活必需品,需要透過私下耕種玉米等糧食維持生計。政府不提供補助、糧食配給或額外收入來源,一切皆需自給自足。

努力也吃不飽時,甚至只好偷。

北韓有句俗語:「固執的人都餓死了,剩下的只有狐狸和豺狼。」為了生存,善良與愚蠢只有一線之隔。

四位受訪者也很坦誠,自己都曾經是為了生存而偷竊的人。

(攝影者:楊文財)

寧選擇《寄生上流》的地下室

就連2019年,獲得四項奧斯卡大獎的南韓電影《寄生上流》,劇中主角一家居住在半地下室的環境,看在脫北青年的眼中,也覺得住半地下室還是比北韓的住家舒服。

因為在北韓,即使是高級公寓,冬天洗澡也需要自行燒水混合使用,而且水源供應不穩定。而即使在較優渥地區,北韓每天也只有2到4小時供電。

「在南韓和台灣,大家都想住在大樓的高樓層,但在北韓,只要政府蓋起大樓,居民們都十分害怕被分配到高樓層。」金恩主分享,「因為這意味著在沒電,也就是大部分時候,你必須把你的日常代步工具腳踏車給扛上去。」

北韓有句俗語:「光鮮亮麗的野杏。」代表外強中乾,可以充分描述北韓政府為人民蓋的房屋。

因此面對南韓當前的困局,這群同文同種、但卻彷彿不能理解南韓青年喜悲的脫北青年一致困惑地認為,南韓經濟真的很差嗎?這不是資本主義下自然的經濟波動嗎?

已經在南韓居住超過十年的金日奕認為,韓國青年面對的就業難題、高房價、低薪資結構,其實是全球性的問題。而很多的不快樂,可能是來自於,自己跟什麼基準比較。

幸福的標準?

「我們從零開始,他們可能從五開始。如果我們的目標是五,那麼他們的目標可能是十。這樣對比下來,他們或許因為沒有達到十而感到不滿足,但我們卻已經在為能達到五而開心。」金日奕推測。

高房價、薪資不足等問題困擾著南韓與台灣青年。然而,當許多年輕人想躺平時,脫北青年卻感嘆:「能夠努力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。」

韓漢娜強調,因為她連性命都賭過了,此後,不會輕易放棄任何可以努力的機會。

正如脫北青年很難理解南韓青年的喜悲,一般人沒有脫北青年賭上生命與家人前途的沉重經歷,也很難這麼舉重若輕。但至少每一次看見不同的人生觀,都可成為映照一面不同鏡子的機會。

核稿編輯:吳中傑
責任編輯:林易萱